笑看風雲變

在九龍城一家餐廳門外碰上了蔡瀾叔叔，依然神采飛揚。難得偶遇便聊上一會，他總令人如此暖心，每次見面必定會比你先問候一句：「你最近好嘛？」從少女時笑嘻哈隨口回應「好呀」到了黑髮花白的年紀，我的答案已經變成了「一言難盡」。

好喜歡看到他，就似跟丟失的生命力重逢，奇異地讓人有種想要上進的激動。蔡瀾字字珠璣，沒有經歷多少年月洗練，着實無法輕易跟他思想接軌。

多年以前，嘉禾大電影時代，常有邀請他到電台節目當嘉賓。如果沒有他，我認識不了日本著名的小說家馳星周、日本漫畫家弘兼憲史，不知道哪來的福氣得到他充當現場繙譯，心懷無盡謝意。通過他廣闊人脈，令我在花花世界裏，接觸過不少優秀又厲害的電影人。

曾經邀他做晚間節目，差不多到了鐘點還未出現，轉身便收到電話，他一派優雅語調問，「為何你還未回來？」原來他正在商台接待處等候已久，居然連那位看更先生也以為我只是遲到，其實當時我已經在香港電台工作。忘了跟蔡瀾說，這種意外時有發生，自己在廣播道也找錯直播室，同事照樣打招呼，看更熱情問好。誰知道這般晃盪又過了大半輩子。

有次他在直播開始前，從金黃色的和尚袋中，拿出了兩隻小杯，到底是一小瓶威士忌或白蘭地連我也記不起來，只記得他叫我一起好好喝杯，舒懷暢談。自問未有功力登入他醉眼看世界的境界。他講求新意，創作就是他愛吃的西多士，暗藏沙嗲牛肉。

那些幼稚不堪的時光，能跟蔡瀾一起做節目，確實只是班門弄斧，企圖在大前輩身上拿取錦囊，笑看風雲不易，看透世情多難，這位「行動的活佛」肯定還有許多故事。他可以毒舌得非常北野武，感性得也很是枝裕和，他有宮崎駿的藍天，也有手塚治虫的陰霾。

人生需要不安份，才會喊出飢餓的叫聲。假如人生真箇是場限時盛宴，幸好有這位精銳的美食家，消毒的同時，也教曉了選擇的藝術。

走近蔡瀾，就知道他最不喜歡兩種調味料，就是愚蠢和無知。

撰文：陳海琪